李自成与宁武关屠城
位于晋北的宁武关,在冷兵器时代的军事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它背靠芦芽山,东南面是忻州盆地,北面是朔州盆地,西面是晋西高原。如果占领了宁武关,可通过朔州盆地直指重镇大同,或者东南而下占领忻州盆地攻击太原。如果讲防守,那就是说要守住太原或大同,宁武关是绝对不能丢的。这些是我通过谷歌地图的分析结果。据史料记载,宁武关于明朝成化三年建成,为万里长城上的重要关隘。《边防考》说:“以重兵驻此,东可以卫雁门,西可以援偏关,北可以应云朔,盖地利得世。”后来明朝历代皇帝均在此处囤积重兵并且逐年屡次加固城墙。山西地貌多山,可以耕作的土地较少,且集中于几个盆地地区。古代的游牧民族想要掠夺这几个相对富饶的地区,往往也要竭力先攻占领宁武。宁武重要的地理位置,也使得它具有异常悲壮的传奇色彩。
李自成在甲申年初的山西战场所向披靡,对手要么主动投降,要么是不堪一击。而在宁武关,李自成遭遇到守将周遇吉最顽强的抵抗,破关时李闯军队付出伤亡十万多人的代价。在俘虏周遇吉后,李自成命令将周挂在旗杆上乱箭射死,另外将周妻刘氏二十多位女眷一并烧死。最后李自成下达了屠城的命令,宁武关遭遇灭顶之灾。一向以收买民心为主的李闯部队,为什么执意要选择野蛮的屠城?难道只是因为李自成当时的愤怒吗?我认为有这样几个原因。首先,李自成的军事力量处于其巅峰时期,而突然遭受如此顽强的抵抗,还损失惨重,这些事情降低了军队的士气和心气。屠城可以作为一种在最短时间内使军队心态突然再次冲向高点的有效手段。杀人的快感可以让士兵们变得更加嗜血和凶暴。李自成这个时候已经决定要进攻北京,他需要保持战斗力不能下降。其次,屠城具有武力恫吓的作用,告诉其它的反抗势力,如果不合作,那么将得到毁灭性的下场。连宁武关这样的硬骨头都被毁灭了,说明李闯军队天下无敌,其它的明军必须得好好掂量自己。再次,据《明季北略》中记载“(闯)贼集头目计曰:宁武虽破,受创已深,自此达京,尚有大同兵十万,宣府兵十万,居庸兵二十万,阳和等镇兵合二十万,尽如宁武,讵有了遗哉?不若回陕休息,另走他途。”李自成军队内部一部分人担心其它各镇的明军倘若都像周遇吉部这样殊死力战,那么按原计划攻打北京将非常艰难。假设李自成听取撤回陕西休息的建议,那么会出现什么情形?各镇的明军马上会知道李自成攻打宁武关消耗巨大,可以集结发动反扑重新夺取宁武关。这个是李自成最不愿看到的。当时李闯军队如破似竹之时,已有部分的明朝兵将投降。这些人都是墙头草,唯有李闯不断胜利才能压住这些人,否则待到形式一变,这些人又会重新投降明朝攻击李自成军队。可以说,这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明朝军队。和明军作战多年,李自成非常了解这点。他没有退路,除了向外部表现得更为强硬,屠城就成了他方便的选择。客观的讲,效果还真的不错。后面的大同,宣城,居庸关各个军事明军重镇均不战而降。李自成部队到北京时人数不甚至足两万多人,据李天根在《爝火录》中记载:“贼破京城,兵不满二万,而孩子居其半”。因为太监和明朝官员的主动开门投降,才能这只“小股部队”占领了北京。作为一个军事将领,李自成在北上进攻的赌博可谓大获成功。为什么连宁武普通民众也不放过呢?李自成不怕在“迎闯王”的百姓中造成负面影响吗?我认为,宁武关从成化以来,屯军和住民的关系已经非常密切,甚至可能战时是兵,闲时是民那种双重身份。李自成无法逐一去识别,更担心这些人在李自成离开后再次聚集反叛,所以用了一劳永逸的法子,全都杀掉,不留后患。李自成和他农民军队,有积极和辉煌的一面,但是在宁武关的屠城是野蛮的,表现了当时他们思想中的劣根性。《罪唯录》中提到,李自成攻入北京时的两万军队中,还有很多缺胳膊少腿的士兵,据说就是在惨烈的宁武之战受伤的。虽然后续有其它部队陆续进驻北京,但是李自成的嫡系精锐部队由于在宁武之役消耗严重,在一片石战役中无法抵抗吴三桂和满清的联军。我认为李自成能占领北京是非常幸运的,而赌博不可用永远那么幸运,当李自成在占据优势时没有能审时度势,失去将优势转为胜势的机会,那么后面就难免为此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李自成后来在潼关兵败后,退走河南邓州时再次大开杀戒。邓州县志记载“自成败奔邓州,弥漫千里,老弱尽杀之,壮者驱而南下,留精兵三千平城、塞井灶。自武关至襄、汉间,千里无烟。”再后来,当李自成在通山县被杀后,他的军队打着“为皇帝报仇”的旗号“毁戮四境,人民如鸟兽散,死于锋镝者数千,蹂躏三月无宁宇”。李自成和他的军队的杀戮习性,确实更像是一群横蛮的土匪,而不是真正想“劫富济贫”的农民军队。试想,受尽明朝酷吏压迫,颠沛流离过着日子的流民,突然发现他和他加入的群体具有强毁灭性的能力,其间的巨大心理变化势必会使得以流民为主的李闯军队有时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无法相信的野蛮行为。这是把双刃剑,李自成可以利用这种残暴去实现军事上的胜利。残暴一旦有了开头,再想收住和控制就变得非常难了。在北京的追账助饷,是这种残暴特性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这些都加剧了李自成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