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语.楚语下》中观射父有这样一番关于祭祀的言论:“祀所以昭孝息民,抚国家,定百姓也,不可以已(已,停止。学不可以已)。夫民气纵(纵,放任不加约束)则底(我将底理解为不求上进),底则滞,滞久而不震(震,有生气;不震,缺乏生机),生乃不殖(生,庶民;社会缺乏发展的动力),其用不从,其生不殖,不可以封(不遵守命令,不去耕作,不能靠这些人来祭祀)。(评论,是谁在纵民气?观射夫省略了主语:各国的君王。他这段话认为祭祀是无法从底层庶民来进行的,比如从上,即由“君主”们推行。)是以古者先王日祭,月享(韦昭注:日祭於祖、考,月荐於曾、高。),时类(四时因特别事故而举行的祭祀,告以事类曰类),岁祀(每年在一定的时间祭祀)。诸侯舍日,卿大夫舍月,士庶人舍时。(诸侯/卿大夫/士庶人祭祀的时间频率不同)天子遍祀群神品物,诸侯祀天地三辰及其土之山川,卿大夫祀其礼,士庶人不过其祖。(天子是大祭司)日月会于龙[豕尨]([豕尨]音斗或筑?龙尾,龍尾也。谓周(朝)十二月、夏(朝)十月,日月合辰于尾上),土气含收,天明昌作,百嘉备舍,群神频行,国于是乎蒸尝,家于是乎尝祀。(整个国家都要准备冬祭,蒸,冬祭,尝,尝百物;每个家庭要准备各类祭祀用的物品)。百姓夫妇,择其令辰,丰其牺牲,敬其粢盛,絮其粪除,慎其采服,禋(诚心祭祀)其酒醴,帅其子姓,从其时享,虔其宗祝,道其顺辞,以昭祀其先祖。(两千多年后的今天,观射父所说的这些百姓祭祀行为没有发生大的改变。人们还是帅其子姓,从其时享,虔其宗祝,道其顺辞。不管中国人信不信神,信何种神灵,祭祀祈福成为一种习惯。这个古老的共同习惯也是整个民族强大凝聚力的重要部分。)肃肃济济(非常严肃),如或临之。于是乎合其州乡朋友婚姻,比尔兄弟亲戚;于是乎弭其百苛,殄其谗愿,合其嘉好,结其亲昵,亿其上下,以申固其姓(祭祀也是家族的大聚会,要解决宗族的矛盾,安排后辈的婚姻,目的是家族的团结和兴旺;我觉得中国人的过年也有类似于此的行为和目的,并不单单说思乡二字可以带过的。)上所以教民虔也,下所以昭事上也。天子禘(音帝,在宗庙的祭祀活动)郊之事,必自射其牲(牛),王后必自舂其粢。诸侯宗庙之事,必自射牛刲(音亏,割杀)羊击豕(音事,猪),夫人比自舂其盛。况其下之人,其谁不敢战战兢兢,以事百神。天子亲舂禘郊之盛,王后亲缲(音桥,做衣服边或带子时藏着针脚的缝法)其服。自公以下,至于庶人,其谁不敢齐肃恭敬,致力于神。民所以摄固者也,若之何其舍之也。(统治因为祭祀而被巩固了,若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怎能不重视或舍弃呢?)”
《国语.楚语下》中楚昭王问观射父(观射父,楚国大夫)说“《周书》中所讲的颛顼重用黎和实两人,使得天地不通者,是什么意思?如果不这样做,民将能登天?”颛顼是五帝中的一位贤君,黎和实相传为羲和(中国古代的太阳神)之后代。观射父回复昭王说,上古时代民神不杂,“如是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音席),在女曰巫。(即古代神秘主义的男女祭司)”。由于祭祀活动“敬而不渎”,所以“神降之嘉生;民以物享,祸灾不至,求用不匮。”而后来因为“九黎乱德”(九黎,古代长江和汉江区域的民族),民神杂糅,不可方物”。意即后来由于战争和社会动乱,使得民无法再用以前的祭祀来“敬神”,最后导致“民神同位”,“神狎民则”,“嘉生不降,无物以享。祸灾荐臻,莫尽其气。”不是普通的“民”上升到“神”的位置,而是“神”因为缺乏“民”的敬畏和侍奉,而下降为“狎”。由此可见,神被观射父赋予了人格的特征。所以颛顼任命黎和实两位祭司重新恢复了各类仪式,使得“民”与“神”再次分离,即所谓“绝地天通。”此时人有迷信而无知识,有宗教而无科学。古代的君主们更像是一位“神”和“民”的中间人,他们最大的责任在于“亿宁百神而柔和万民”,否则将会“神怒民叛”。看出晋文公“借虞伐虢(音国)”并向虞侯进谏“辅车相依,唇亡齿寒”的虞国大夫宫之奇有段关于鬼神的言论“鬼神非人实亲,惟德是依。….如是则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若晋取虞,而明德以荐馨香,神其吐乎?”这里“惟德是依”的“德”,也是要做好“神”和“民”中间人的协调能力。如果平衡被打破(无德,无能力;一味地信神或对民中各种混杂的宗教意识放任不管),那么神和民都会弃之而去。原始的神秘主义依靠于觋巫们精神上的癫狂状态,同时也使得人重新认识自身和外在的联系和关系。随着时代的推进,人们积累的自然经验越来越多,对鬼和神的迷信程度也就不如以前那样笃信和狂热了。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墨子则太息(叹息)痛恨于人之不信鬼神,以致天下大乱,故竭力于“明鬼”。尽管信与不信都有相当拥趸,但至少当时的人们已经开始试图从非鬼神的角度来观察和思考了。
宇宙间事物,古人多认为与人事互相影响。故古人有所谓术数之法,以种种法术,观察宇宙间可令人注意之现象(日食,彗星,地震),以预测人之祸福。东汉历史文献《汉书.艺文志》中写道“术数者,皆明堂(古代帝王的办公处所)羲和(羲氏、和氏,古代掌管天文历法的官员)史卜(史,史官;卜,(以龟骨)卜卦的祭司)之职也。史官之废久矣,(史官之废久矣,这句话我查阅很多资料,理解是:自汉武帝时太史公做《史记》后,直至相隔近百年的西汉末年,班彪认为其间扬雄、刘歆的历史记录鄙俗失真,不足以踵继《史记》,于是发奋做《汉书》,后来他的儿子班固和班超继承父志向完成了这部巨作。这句话不管是班氏父子何人所说,观点亦无分别:自武帝后史官没有写出有价值的史料。)其书既不能具,虽有其书而无其人。(根据余嘉锡先生的《古书通例》中所述周秦之文人有做文不署名的惯例,所以很多书籍的源作者无从考证)。《易》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春秋时,鲁有梓慎,郑有裨灶,晋有卜偃,宋有子韦。六国时,楚有甘公,魏有石申夫。汉有唐都,庶得粗粗。”这些人都是中国早期的阴阳家,预言家和天文历法学家。卜卦是不可能发现天文和历法的运行规律的,这些早期的阴阳五行家们不仅拥有非常的才智,而且他们的观察能力,总结归纳能力也是极其强大。或许是他们预料到事物发展的趋势,而无法以直接的方法达到说服信众的目的,只有以当时绝大多数人能接受的神秘色彩的“阴阳五行”之说为壳,方能达到使人信服的目的。天文历法等科学发展的同时,神秘主义的五行之说也跟着一起发扬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