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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签 ‘董仲舒’

《中国哲学史》读书笔记43

2011年8月16日 没有评论

《汉书.董仲舒传》有云:对既毕,天子以仲舒为江都相,事易王。易王,帝兄,素骄,好勇。仲舒以礼谊匡正,王敬重焉。久之,王问仲舒月:“粤王勾践与大夫泄庸、种、蠡谋伐吴,遂灭之。孔子称殷有三仁,寡人亦以为粤有三仁。桓公决疑于管仲,寡人决疑于君。”仲舒对曰:“臣愚不足以奉大对。闻昔者鲁君问柳下惠:‘吾欲伐齐,何如?’柳下惠曰:‘不可。’归而有忧色,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此言何为至于我哉!’徒见问耳,且犹羞之,况设诈以伐吴乎?由此言之,粤本无一仁。夫仁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是以仲尼之门,五尺之童羞称五伯,为其先诈力而后仁谊也。苟为诈而已,故不足称于大君子之门也。五伯比于他诸侯为贤,其比三王,犹武夫之与美玉也。”王曰:“善。”这里的五伯应该指的是春秋五霸。董仲舒先生此番言论,颇有以做事的初衷为重,而结果为轻的思想。放之以结果为导向的今日社会,此等观点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为什么当时的儒家会有这种想法呢?我认为愿原因之一是儒家在春秋战国时期发展的时代背景。当时诸侯们尔虞我诈,互相倾轧,大国拼命抢地盘,小国努力在夹缝中求生存。儒家主张的仁爱政治,即使某位君主笃信于此,实施和推行也是需要很长时间的。眼前的问题更多的是如果在激烈的竞争中获得利益或生存空间,这会迫使诸侯们不得不暂时放下“仁爱”而去用“诈”谋利,也就是说儒家的思想被动受到了时代环境的压制。为了竭力推行自己的主张,儒教信徒们必须宣传以“初衷”为导向,希望诸侯们能为长远打算;否则,当他们也被眼前问题所“蒙蔽”,转而以结果为导向,帮助诸侯们勾心斗角,那么他们自己将亲手葬送自己的学说。实际上在今日看来,无论以初衷或结果为导向,都是各有利弊的,关键不在于孰优孰劣,而是如何根据形势灵活运用。

冯先生说道,“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即“正其谊”“明其道”也;至于道之果行与否,则结果也,“利”也,“功”也,不必“谋”。虽然以今日之眼光,此观点略显迂腐,但是从中亦然可看出儒家知识分子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做,但是世事无常,谁也无法预料。不管怎样,当时敢于挺身出来的勇气是可嘉的。《论语.子罕》有云:“子罕言利。”《论语.里仁》有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我认为义和利,好比是油和水。油和水因为不相溶而分层隔离,油有油的用处,水有水的作用,能说哪个更好吗?如果要取油或水,就得想办法先把另一种萃取出来(“子罕言利”)。是否两者可以兼得,用力搅拌做成油水混合物即可,这毕竟是暂时的。终究一天它们还是会再次分层的。即,如果既要“义”有要“利”,也只能是搅浑局面,然后乱中谋取一勺,名利双收,风光无限。可是时间一长,勺中的混合物自然分开,也就成了毁誉参半的人物了。

《中国哲学史》读书笔记03

2011年4月24日 没有评论

冯友兰先生认为子学时代哲学发达的原因是,春秋时期的社会阶层结构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采用世袭制的王侯将相们,无法长期保持利益优势,被日益崛起的具有强大的政治和经济影响力的庶人阶层所逐渐取代。这种转型是历史进步的必然,一直持续到汉朝初期方才完成。在此过渡期,由于社会结构的巨大变化,不同利益的各阶层的声音层出不穷,出现了所谓“百家争鸣”的思想时代。

盖上古为贵族政治,诸国有为周室所封者,有为本来固有者。国中之卿大夫亦皆公族,皆世为官;所谓庶人皆不能参与也。(庶人政治地位低下)《左传》昭七年谓“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古代贱役),皂臣舆(舆,古代奴隶中的一个等级,泛指地位低下的人|就此说来,舆论乃是地位卑微之大众的言论?),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有台,马有圉(音“语”,养马的地方),牛有牧,以待百事。”我的理解是,王是统治阶层,公,大夫和士是中层官僚,皂是低层官僚,舆是没有政治地位的普通平民,而隶,僚可能是从事较为“卑贱”职业的平民,从语义上看,仆被列为和家畜马,牛一类,估计是私人家奴一类,或者可能是被雇佣者。算起来也只有九个层级,为什么在《左传》中说“人有十等”?经过一番查找,原来“台”是最低级的一类贱役,甚至比有生产力的牛马还不如,只被当成是某种器物。(台湾的命名是否与此有关?是否有当时对台湾未开化民族的蔑称和歧视?仅仅因为音译?)

与贵族政治相连带之经济制度,即所谓井田制度。庶民阶层无法拥有自己的土地,其生产力受到了该制度的限制。商鞅在秦国“坏井田,开阡陌”,激发了庶民们的生产积极性,以致出现“庶人之富者累巨万”。即庶民变成了大地主阶层,经济地位的提高迫使他们不得不考虑提高在政治上的话语权(吕不韦),于是上古的贵族世袭政治开始动摇,所谓“王制遂灭,僭差无度”。

在这一社会之旧制度日即崩坏之过程中,自然有倾向于守旧之人,目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遂起而为旧制度之拥护者,孔子即此等人也。不过在旧制度未摇动之时,只其为旧之一点,便足以起人尊敬之心;若其既已动摇,则拥护之者,欲得时君世主及一般人之信从,则必说出其所以拥护之之理由,与旧制度以理论上的根据。孔子已发其端,后来儒家者流继之。儒家之贡献,即在于此。然大势所趋,社会的转型不会因儒家之拥护而终止。

冯友兰先生认为“自(汉)武帝初,立魏其武安侯(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蚡)为相,而隆儒矣。及仲舒对策,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学校之官,州郡举茂材孝廉,皆自仲舒发之。”乃是子学时代的终结。自此以后,以利禄之道,提倡儒学,而儒学又须为上定之儒学。于是“天下英雄,皆入彀中”。彀,音够,原意是使劲拉弓,比喻弓箭的射程,引申为圈套和牢笼;春秋以后,言论思想极端自由之空气于是忘矣。董仲舒是何人物?他说了什么对策,使得武帝“推明孔氏,抑黜百家”?董仲舒是西汉大儒,对《春秋》的《公羊传》有较深的研究及造诣。《公羊传》作为《春秋》三经之一,宣扬“尊王”“大一统”等思想,这些是有利于汉武帝的国内统治及对匈奴备战政策的(只有国内团结稳定,对匈奴的战争才能打下去)。董仲舒说“《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无以持一统,法制数变(思想不统一是因为没有统一的思想可以参考);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为了宣扬自己的儒家思想,就把其它的称为邪辟之说,更狠的是,还要把其它的学说都绝其道和勿使进。如此狠毒!在公是弘扬孔子儒家思想,在私或许部分存在官宦之念,所以努力使自己的思想符合帝王的统治需求,借以成为主流,然后把其他思想一并灭绝之,使儒家思想一家为大,使自己的社会地位不受威胁。此等见识,乃受当时思想之局限也。)然后法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说到底,还是为了帮组皇帝使民从命。)”又曰“养士之大者,莫大乎太学。太学者,贤士之所美也,教化之本质也。臣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董氏所言,为了进一步巩固和保持长期的优势,要以儒家尺度作为庶民有才能之人晋升的标准,于是“天下英雄,皆入彀中”。)孔圣人在世之时,对其它不同思想学派都有“三人行,必有我师”的气度,怎么到了董仲舒笔下就变成“赶尽杀绝”了?难道是赵绾,王臧之死让儒家仍有恐惧之心?

对于秦始皇焚书,一般人皆以为秦朝是野蛮时代,以前学说,至此悉灭。冯友兰先生援引“第烧民间之书,不烧官府之书;第禁私相授受,可诣博士受业”故秦始皇,李斯之意,盖欲统一思想,非欲尽灭当时之学说。秦始皇所立博士,中有各家者。虽在秦朝整齐划一制度之下,思想言论,失其自由,学术发展诚受相当阻碍,然秦亡极速,不致有大影响。故在汉初,诸家之学仍盛。汉文帝,窦太后就是黄老学说的支持者。曹参以清净治国家,汲黯修黄老术,治民主清净。淮南王刘安眼延客著书,杂取各家之说。司马谈叙六家以道家为最高。贾谊明申商,晁错尝学申商刑名。(申商是申不害和商鞅两位法家代表人物)。韩安国受韩子杂说。主父偃学长短纵横术。汉文帝时的博士,就有很多各家的学者。

为什么同样是统一思想,秦始皇李斯焚书遭到失败,而汉武帝却能推行成功?冯先生认为秦始皇虽然统一六国,但是六国还有相当一部分的残余势力,国内政治极不稳定(秦始皇死后,六国纷纷复国即说明此点),虽有强秦武力胁迫,奈何思想属于精神之物无法在短时间内强压于民;至于汉武帝,经过高祖建国和其后修养生息的文景之治,国内的局面日趋平定,推行思想的统一就相对容易被接受。自此,春秋时代开始的大过渡时期是而终结;一时蓬勃之思想,亦至是而衰。